第四十四章 三宝(1/3)
曾经姜望以萱阿为师,不顾生命危险,告诉他自己是白骨道子,请国家诛灭邪教,保护无辜百姓,以为自己的死,能够挽救家乡。
最后萱阿从于君王,枫林城一场螳螂捕蝉,数十万百姓成了庄高羡口服的丹。
后来姜望封闭自我,再也不肯相信什么师父,却又被苦觉老僧感动,事其为亲长。及至对方死后,奉其为师,因其之死,大闹天京城。
永恒悬照的天京城啊!
现世第一帝国的首都。
现在想来,中央逃禅,正是在那时候发生。
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苍图神、神冕祭司涂扈、神侠、中央天子姬凤洲、大齐天子姜述,乃至一门心思逃狱的【执地藏】自己……诸方混杂的布局中,推动了事情的发生。
所以到底什么是爱。
什么是恨。
什么是假,什么是真?
这个世界好像总是要辜负真心!
总是要你捧出滚烫的那颗心,然后将之弃置。
你明明已经说不要再相信了。
你明明已经被伤过了心!
却说爱你。却说真诚。却说把你当成世间最亲近的人。
让你相信,让你怀念,再让你明白一切是泡影。
人间果然是苦海啊。
果然苦海无边。
那么什么是极乐世界呢?
什么是众生极乐呢?
姜望伸手扯开自己的嘴角,让自己有大笑的姿态。
是这样笑吗?
笑起来就算极乐吧?
“我承认你有超脱的本事。”
“你有这样的手段——姜无量。你怎么会不超脱呢?”
“你已经胜利了,姜无量!你已证佛!”
姜望站在那里说:“阿弥陀佛已算至高的果——你已赢得无上的胜利,倘若你不要求更多。”
他终于明白,在东华阁的昨夜,姜无量的确是希望他来的!
那句话并非夸言,只是事实的宣称。
姜无量视他为护道者,视他为同行之人。
今奉观音道果于此,请他食之。
姜望有姜望的心情。
躺在地上的苦觉,弥散着“大势至”的因。
佛陀仍是佛陀。
仍然金身璀璨,无限光明。
祂平静地说:“若为自身故,青石宫就可以满足我的一生。是‘众生极乐’的理想推动我,告诉我,我必须成为更强大的人。”
“历来为平等而赴者,都为平等而死。”
“世尊已经失败了。”
“我必须要超越祂,才有可能前行。今行此路,不得不求。”
到了姜望这样的境界,谁都不可能洞悉他的一切。
他的力量让他有资格拥有秘密。遑论仙师一剑护道,足以抗拒超脱者的目光。
管东禅认为姜望的倚仗无非两种,大齐国势和仙师一剑。
但姜无量给出了姜望的第三种倚仗——成就超脱。
当然姜望距离真正的超脱还有一段路走。
但只要吃下这颗观音道果,立刻就能因果圆满,合缘得道,成就西方三圣之一……成为西方极乐世界的主持者,诸天万界的观世音菩萨!
这是一尊未有佛名,却力胜诸佛的大菩萨。比肩于文殊、普贤、地藏。
今天这一战,当然就结束了。
观世音是极乐世界声名最广、德望最隆的大菩萨。也只有今天的姜望,在此成道,可以让“众生极乐”的理想,不那么飘渺,而是切实扎根现世,有笼盖诸天的力量!
为何新皇如此从容。
因为祂确切地算到了这些,从青石宫里走出来,并不是战争,而是收获。祂的布局,早就完成了。
祂当然可以面对天下缠白。
当然可以面对民心所向。
因为代表民心的那个人,被民心潮涌推到紫极殿前的那个人……将坐于灵山,侍于佛祖。
此前越是山呼海啸,此后越是民心慑服。
所有扑向龙椅的潮涌,最后都将奉起那丹陛。
姜望今至临淄,才是真正帮新皇一举收服了人心,真正掌握这个帝国。
民意如潮,顺水推舟。
太妙了,这一切严丝合缝,顺理成章。
唯独……
唯独是忽略了,被称之为“观世音”的那一位,他的感受。
有那么一刻姜望的脸上幻见千面,无穷无尽的情绪在其间翻滚,世间极情极欲都要化为极魔,他眸中都有黑烟蔓延,几乎绽开黑莲!
但姜无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待他的选择。
不成超脱他无以杀超脱。
而成就超脱,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佛魔一念间,无论成佛抑或成魔,这一战都结束了。
但姜望站定在灵山之巅,慢慢的没有表情。
最后他只是半跪下来,伸手轻轻抚过苦觉的脸颊……
这张嶙峋的脸。
如果早知大势至是苦觉,这一战,他会打得慢些。
“所以我的师父,是大势至菩萨?”姜望问。
“世尊已死,悬空寺参禅已空,拜佛无门。横三世佛三世替之。有奉世尊者,也有他奉者。”
姜无量认真地说道:“当年苦性身死,苦觉迷途。角芜山上,借由楚烈宗熊稷的帮助,朕接引了他——那时候起,他信奉极乐。”
“大势至菩萨,是朕留给他的果位。也是他修行的道路。”
“接引?”姜望问:“是像昭王入梦,平等替心那样的接引吗?”
灵山上的金身尊佛摇了摇头:“苦觉是怎么接引你的,朕就是怎么接引他的。”
“真正的佛,不可强逆他人之意志而成就。真正的佛,当是你发乎本心的誓愿。不是要把一块石头变成铁,是让一个想要成佛的人,成为佛。”
“真正的度化,不是抹杀一个人的意志,强行改变他的喜恶。所谓度化,只是给沉沦苦海的人,另外一种人生选择。”
曾在楚国特意调查过苦觉的姜望,终于明白苦觉为什么要收左光烈为徒了。
在当年的那场大雪里,年幼的左光烈,央求他的父亲左鸿,救了心死的苦觉,说的是……要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苦觉收的哪里是徒弟,他收的也是他心中的佛。
当初在青羊镇,他给予少年姜望的……亦是另外一种选择。是放下仇恨之后的人生。
“你一直说命中注定——”姜望问:“你想说,我生下来就是观世音菩萨吗?”
姜无量深深地看着他:“你是最靠近观世音菩萨的那一个。”
“大势至菩萨,拥有无上力,智慧光,苦觉也行在路上。而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成为观世音菩萨的人——那是阿弥陀佛的耳朵和眼睛。你帮朕补充了很多知见,西方极乐世界,赖此周全。”
“但实事求是地说……观世音菩萨的果位,应当先是左光烈,后来才是你。”
“年幼的左光烈在雪中救苦觉,予他再选一次的机会,慈心渡海,有观世音之姿。”
“后来这份因果被你承继……你苦海跋涉,血仇回身,仍然未失怜悯。亦有观自在之德。”
“朕相信你生来就有佛的缘分。”
“但佛缘与你的种种,都只是接引,你走向灵山的过程,都只是求道途中。”
“就像阿弥陀佛也可以是别人,也有很多人在这里跋涉……可最后是朕来成就。”
《乾阳之瞳》,《观自在耳》。
这两门奠定姜望见闻之道的术法,都有姜无量的推动,是青石宫里慧觉者的手笔。
他并不想成为什么阿弥陀佛的耳朵和眼睛,却在事实上已经这样贡献。
追溯到最初的还真观外——
李一杀左光烈,是受秦太子嬴武的请托,也未尝不是道子杀佛子。
他继承左光烈的因果,若循着苦觉最早的接引,走上观世音菩萨的路,有朝一日同李一相杀,又何尝不是一种佛道之争。
冥冥之中……冥冥之中!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
姜望为倒地的大势至菩萨合上了眼睛,又抿上了唇:“算了不问了。”
明明只剩一个道果在这里,但你仿佛还能看到他冲你挤眉弄眼地笑!
黄脸老僧双眸紧闭。
他的法衣掀起一角,只有霜色的天风微卷,如同卷着落叶。
半跪在那里为其合眼的人,已经不见——
姜望已连人带剑杀近了金身尊佛!
自阎浮剑狱而衍生的杀术……【众生】。
那无穷高无穷广的金身尊佛,身外有无穷个姜望,斩出了无穷次剑!
就算是蚂蚁,今日也蚁聚覆佛。
今日长河浪千叠,观河台上浓云聚。
白日碑璨然电闪,恍惚兀立天地之间,是一柄抵天的剑——
仙师一剑已经欲发。
姜无量可以不在乎这大圣的手段,却不能忽略许怀璋的全力一剑!
祂不仅要赢,还要尽可能地保留力量,以应对接下来的群雄伐紫。
金身尊佛的颅顶,站起了身穿冕服的姜无量。
便以这金身尊佛为战场。
无数个姜无量,也无数次以剑相格。
“你应当问!你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爱你。”剑格相错,祂看着姜望的眼睛:“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阿弥陀佛的智慧剑,在无量光中无所不在。
姜望斩剑而前,一时面苍苍,如老僧。
蔓延在金身尊佛上的每一个姜望,剑法都不同。或正或奇,或轻灵或悲壮,或者堂皇,或者诡谲——
阎浮剑狱,天下问锋。
四十年来众生剑!
姜无量面无表情,佛光彻眸,以智慧剑一一应之。
无论什么样的招式,无论何等妙到毫巅的变化,祂都恰到好处地破解,随之正,随之邪,随之众生苦海。
金身尊佛上的这一幕,简直是绝代的剑典演示。
若有剑客眺此,必能朝闻其道。
在无数个时刻,仙师一剑都像是已经动摇,但最后都静悬。
登山者难越关山。
立在山巅的佛,也心有所忌。
姜望已经明白,他的眼睛是阿弥陀佛的眼睛,他的耳朵是阿弥陀佛的耳朵,他的所见所闻,确然是极乐世界的一部分风景。
姜无忧说——在你了解祂的时候,你就已经被祂了解。此之谓“慧觉”。
他和齐国的因缘,被先君提前了断。
但他和姜无量的因缘,却还存在于那里,存在于他的求道路上。
阿弥陀佛是可以将因缘具现的存在!
所以为其所投资、为其所接引的观世音,永远不可能真正对抗祂。
这是永恒的胜局。
姜望的眼中下起了雨,一朵朵焰花纷如雨坠。
紫衣在风中激荡,他提着剑如潮涌无数次徒劳地拍岸!
可他只是用落着红色焰雨的眼睛,看着无量光明的佛。
“当年我从枫林旧域走出来,迎面好大一场血雨!”他终于问道:“我去天京城,是你之于【执地藏】的伏笔吗?”
他不曾怀疑苦觉对他的爱。
也不曾忘记心中的悲伤。
但他想知道,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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