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阅读 > 现代言情 > 重生97,我在市局破悬案 > 第441章 孽债(结案倒计时)
  “樊天佑大概率是陈耕耘的私生子。”周奕指着贴在白板上的陈耕耘年轻时候的照片说。

  “陈耕耘履历上空白的那两年,也就是六三、六四年,应该就是他作为知青上山下乡的两年。”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陈耕耘这个名字,而是叫陈忆民。”

  “这个长风林场,估计就是樊天佑的老家长风岭。据我所知,六八年之前的知青上山下乡,主要就是去偏远地区的农场开荒,六八年之后插队落户的模式逐渐增多。”

  “而这些农场,基本都是开荒性质,从无到有,条件特别艰苦。要么是戈壁滩、大草原,要么就是背景里这种大山老林里面。后来有些地方会保留农场的叫法,也有些地方会改名。”

  周奕这番话让大家都有些惊讶,这家伙年纪轻轻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所以樊天佑,可能就是陈耕耘在长风林场上山下乡时留下的私生子。”

  谢国强扭头问梁卫:“梁支队,省厅派去樊天佑老家的同事到了吗?”

  梁卫看了看表说:“差不多应该到当地市里了,不过这个长风岭距离市区很远,而且交通非常不便利,据说连像样的公路也没一条,所以估计到那边还得几个小时吧。”

  “好,到了之后,除了查樊天佑的情况之外,再把周奕他们查到的陈忆民这个名字的信息也一并查下。”

  “好,会后我打个电话。”

  谢国强扭头看了看满屋子的人,然后锁定了王主任:“老王。”

  “哎,谢局。”

  “六十年代的知青的档案资料,一般是哪个部门保存的?”

  王主任回答:“这个比较复杂,会拆得比较细。像是原派出单位,比如学校、街道办事处等,还有原接收单位,就是这个长风林场,都会保存不同的资料,不过咱们这边的话,应该是统一保存在市档案馆的,像什么安置名单,户口回迁记录等等。”

  谢国强点点头:“那你就和档案馆那边联系,赶紧把这个陈耕耘的知青资料给找出来。到时候和长风岭那边的信息对齐一下,就能确定这个陈耕耘上山下乡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樊天佑出生的地方。”

  “好的。”

  “吴永成。”谢国强扭头喊道。

  “这儿,谢局,我在这儿呢。”吴永成从后面的窗边举起手来。

  “你怎么躲那儿了?”

  吴永成掐灭烟头不好意思地说:“烟瘾犯了,抽一口,怕熏着大伙儿。”

  “陈耕耘二十八号的不在场证明有破绽吗?”

  “回谢局,确认过了,没有问题。他的三个朋友都是普通人,没有案底,三个人的口供相互呼应,完全对得上。”

  谢国强摸着下巴说:“这就奇怪了,如果是合谋犯罪的话,逻辑不通啊。”

  “来,都说说查到了什么,梁支队应该把侦查的方向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

  邱志勇站了起来,说要不我这边先来吧。

  他主要负责搜查樊天佑的办公室和公寓、陈家老宅和那辆隶属于社会学院名下的皇冠车。

  后面陈耕耘承认了作伪证后,又增加了对陈耕耘的办公室和宿舍的搜查。

  邱志勇说,他们在樊天佑的公寓里,发现了大量陆小霜的照片,从角度判断应该都是偷拍。

  不仅找到了照片,还找到了两台价格不菲的进口照相机和大量底片。

  从相机上只提取到了樊天佑一个人的指纹,说明这些照片就是他本人拍摄的。

  部分照片背后,写有法文的赞美诗。

  从樊天佑的公寓里发现了不少法文书籍,其中有一些摘抄,和照片背后的文字做对比后,确认是樊天佑本人写的。

  另外,当初在肖冰家里找到的那张照片碎片,经过材质对比和笔迹鉴定后,确认和樊天佑家里的那些照片完全一样。

  这个发现实证了两件事。

  第一,肖冰可能真的是意外捡到了陆小霜的照片,再结合董露之前的只言片语,周奕此前的推测基本都猜对了。

  众人对这个结果只能发出无奈的感慨和叹息,如果不是肖冰这半生屡屡遭遇重创,这样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但从除了周奕之外的所有人的角度来看,肖冰没逃跑,就不会遇到樊天佑,就不会死,也就不会留下铁证,樊天佑就不会这么快暴露。

  某种程度上,肖冰才是真正破了这个案子的人。

  第二,樊天佑对陆小霜有着极度的痴迷暗恋,而且陈严翻译了那些照片背后的赞美诗,基本都是一种赞美歌颂的词汇。

  专案组去请教了宏大法语系的系主任,系主任看了后说这些赞美诗都是法国诗歌和著作里描写纯洁的少女或是贞洁的圣女的。

  这非常符合樊天佑和周奕对峙时的表现。

  所以樊天佑对陆小霜的犯罪动机是比较明确的,就是因为认定了周奕和陆小霜发生了关系,所以因爱生恨。

  从极端的爱,变为了极端的恨。

  但仅仅是这点,还不足以搞清楚从徐柳到陆小霜两名被害人所遭遇的犯罪行为的逻辑。

  因为樊天佑的公寓和办公室里,除了正常的考卷和作业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与徐柳有关的东西。

  包括对樊天佑的公寓进行的脚印和指纹采集,也没有发现除樊天佑之外第二个人的存在。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樊天佑的暗恋目标只有陆小霜一个人,不包括徐柳。

  他和徐柳之间没有发现任何上课之外的异常关联。

  然后,邱志勇在樊天佑的办公室里,还发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东西。

  樊天佑的办公室里,没发现什么违规异常的东西,但是发现了一件袖子上带血的衬衣,以及垃圾桶里有一些沾血的纱布。

  应该是他在见到周奕之后,来不及处理掉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樊天佑办公室的抽屉里,还发现了一瓶抗生素。

  可是在对瓶子里的药片进行化验检测之后发现,抗生素的瓶子里装的居然都是维生素B的药片。

  邱志勇的这个结论,让在场的众人不解中带着怀疑。

  谢国强沉默不语,梁卫开口问道:“药瓶和药片上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吗?”

  邱志勇摇摇头:“只有樊天佑一个人的指纹。”

  “吃错药?还是有人故意掉包了?”所有人都是这个疑问。

  吴永成说:“之前我和周奕强行控制樊天佑的时候,他在小药店买的药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我记得是一盒阿莫西林和一条治烫伤的药膏。”

  谢国强点了点头:“他去买药,就说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之前吃的药不起作用,那就说明办公室里的那瓶抗生素不是买的,药品都有严格监管的,维生素不可能跑到抗生素的瓶子里。”

  “说明前面那瓶抗生素是别人给他的!”吴永成说出了结论。

  一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是别人给他的,那除了陈耕耘还能是谁?

  樊天佑手臂上的伤,不可能去医院治疗,小诊所的话不仅没有能力,还因为情况特殊被人记住。

  所以才直接用烧开的水壶来把伤口烫伤,破坏伤口特征。

  先不说这么做的疼痛程度,后续的恢复也是个问题,至少得服用抗生素防止感染。

  但结果就是,樊天佑还是严重感染了,而他在自己买药之前服用的明显是伪装成抗生素的维生素。

  前脚刚刚还在怀疑樊天佑是陈耕耘的私生子,毕竟只有这个关系才能够建立合谋犯罪的逻辑性。

  后脚就发现陈耕耘可能想趁机把樊天佑给害死。

  所以如果周奕没有盯上樊天佑,没有设计把人诓回来查。

  樊天佑大概率当天就身体扛不住,请假回去了。

  因为专案组只是入驻宏大调查,并不能限制所有师生的日常行为。

  没有引起专案组怀疑的樊天佑,最后很可能因为严重感染,直接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等到学校发现人死了,然后再报警,到时候就彻底死无对证了。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判陈耕耘一个伪证罪。

  这人模狗样的老家伙实在太狠了,为了弃卒保帅,居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坑死。

  谢国强沉声道:“继续。”

  邱志勇点点头,然后说陈耕耘的办公室、宿舍和陈家老宅,以及那辆皇冠车的调查情况。

  陈耕耘的办公室里一切正常,没发现什么异常,提取到了不少指纹,主要是陈耕耘的,其次是刘保国的,没有发现樊天佑和徐柳的指纹。

  陈耕耘的宿舍也没有什么异常,从陈耕耘居住的宿舍的布局来看,他的生活应该是比较朴素那种,并没有发现大量现金或其他贵重物品。

  貌似,这是个廉洁的好院长。

  陈家老宅位于南明区和青山区交界的一条老街区上,是一栋独栋的青砖平房,明显有年头了。

  从理论上来说,倒是很符合杀人碎尸的作案条件。

  但经过勘查后发现,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不过也有一些发现。

  陈家老宅里不用说杀人碎尸烹尸了,连明显有人打扫的痕迹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这完全不符合杀人碎尸的作案需求,因为在实施犯罪后为了清理血迹,是必然会进行反复冲刷清洗的。

  而且陈家老宅由于常年无人居住,水和电都已经断了,当地街区也没有接通煤气管道。

  在这个地方想烹尸,还得去买煤气罐和燃气灶,那就很容易引起注意。

  不过现场勘查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正因为屋里常年无人居住,蒙了厚厚一层灰,所以痕迹留下的也特别明显。

  邱志勇一开门就发现了一排新留下的脚印,他当即对脚印做了测量取证,经过比对发现就是陈耕耘的脚印。

  也就是说,陈耕耘近期回过老宅。

  然后根据脚印的轨迹,发现脚印主要在两个地方停留过:厨房和房间。

  技术科对这两个地方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后确认:厨房里少了一把菜刀,就在碗柜旁边用木条钉的架子上,中间的位置空了一个。

  房间里,床底下有个木箱子有被拖出来过的痕迹,箱子里都是七八十年代风格的老式衣物,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合理怀疑,被取走的东西,应该就是最初南沙河里发现的装尸块的老式旅行袋,以及后面装徐柳人头的小一号旅行袋。

  而厨房缺失的那把菜刀,大概率就是矿洞里发现的那把了。

  从那把“凶器”的外形特征来看,也符合陈家老宅的环境。

  但由于陈家老宅常年无人居住,且陈耕耘的妻女已经去世,所以并没有可以辨认这几件物品的证人,相当于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这三样东西是陈耕耘从陈家老宅拿出来的。

  最后就是那辆丰田皇冠车,初步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没有异常反而就是最大的异常。

  因为邱志勇发现,这辆车的车胎是新换的,车子里里外外也都做过清洗,再加上前两天那一场大雨。但是陈耕耘的办公室,以及学院的账目上,都没有发现换胎和清洗的相关费用支出。

  这里邱志勇补充了一个信息,对所有人而言,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细节,但只有周奕对此有别样的感觉。

  就是在陈耕耘的办公室里,发现了很多收据,大大小小不管买了什么都要开收据,说明他日常有开收据的习惯。

  再结合后续的一些调查确认,之所以有开收据的习惯,是因为陈耕耘把很多个人消费最后全都走了公账报销。

  这个信息正好可以解释,上一世樊天佑作为不在场证明的那张收据是从哪儿来的了。

  邱志勇说,接下来这辆车还需要做进一步细致的调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然后是关于樊天佑和陈霖大学同学的联络走访,这件事由乔家丽负责。

  由于八十年代本身都没有电话,因此这些大学同学的信息都需要从户籍档案里去寻找,非常花时间。

  所以到目前为止只联系到了几个人,获取的信息比较有限。

  而且联系上的几个人在大学里和樊天佑陈霖都不是很熟悉。

  目前唯一了解到的有效信息就是关于樊天佑和陈霖的性格。

  樊天佑在两位同学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贫困生,据说新生报到的时候,穿得非常寒酸,一看就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

  平时为人也很低调,存在感非常弱。

  至于陈霖,是那种非常有小资情调的人,会弹钢琴,爱好诗歌和文学。父亲是学院院长,母亲生前也是妇女干部,出身非常好,人自然难免会傲气。

  至于谈恋爱什么的,几个同学都没听说过,只知道陈霖家教挺严的。

  乔家丽说现在正在重点寻找两人大学室友的联系方式,这样能够获取一些更准确的信息。

  还有就是针对樊天佑现在的社会关系做的调查,主要包括同事和朋友。

  同事方面,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比较好的,毕竟三十出头的副教授在别人眼里还是有很强光环的。

  说他为人比较低调,性格温和,不是很爱社交,但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

  有同事证实了樊天佑平时确实比较喜欢摄影,有人看见过他拿着个照相机在学校里到处拍,时间远早于陆小霜上学。

  然后就是五一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两个朋友,这两个朋友不是他同事、也不是他大学时期的同学或者留学社交圈的。

  而是前两年在照相馆认识的,和樊天佑一样,都是摄影爱好者,偶尔有时候会相约一起去采风拍照。

  这年头能玩相机的,自然都是有家底的,一般人也玩不起。

  其实之前专案组找他们核实过情况,但当时只聚焦在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上面,但这回专门问了樊天佑的性格脾气,尤其是在过去的相处中,是否出现过异常情况。

  其中一人提到了一件事,说他有一个女性朋友,长得很漂亮,是个挂历模特。

  之前托他帮忙找个男朋友,最好是公务员之类比较稳定的,他就把樊天佑介绍给了对方。

  他特意约了个饭,把两人都约上了,然后借故离开,让两人单独相处。

  之后有段时间和双方没联系了,后来有一次碰到那位女性朋友,就问两人发展得怎么样了。

  结果女生一脸嫌弃的说你是不是给我介绍了个神经病,搞得他很懵,忙问怎么回事。

  女生说吃饭的时候挺好的,对方温文尔雅,谈吐大方,让他很满意,年龄大点也无所谓。

  于是吃完晚饭,她就主动约对方去逛逛,虽然看出对方似乎不是太情愿,但出于礼貌樊天佑还是去了。后面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猫,把她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她一把抓住了樊天佑的胳膊。

  没想到,樊天佑立刻表现出了非常抗拒的反应,不仅直接把手抽走,而且扭头看她的那一瞬间眼神非常可怕,跟要吃人一样。

  把她吓得当场找了个借口,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但樊天佑的朋友其实并没有当回事儿,因为他知道那个女生是当模特的,性格比较外放,可能让樊天佑这种高级知识分子觉得轻浮了。

  这个信息,就像是樊天佑完美人设里的一条漏网之鱼。

  周奕是亲眼见过他那种堪比杀人犯的眼神的,可以想象这个眼神当时对那个女生来说有多大的威慑力。

  同时这件事上面还能窥见,樊天佑在男女情感关系上可能存在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

  他连普通的肢体接触都能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那自然就不可能和徐柳产生不正当关系了。

  再加上他对陆小霜的那种异常偏执的情感,周奕当场提出了一个意见。

  “谢局,我怀疑樊天佑有极端的精神洁癖。”

  “怎么个精神洁癖?展开说说。”谢国强说。

  “好的。”周奕说,“这个精神洁癖的想法主要是来自董露身上。昨天在楼顶董露说的话里的意思基本可以明确,她和樊天佑之间不存在社交关系,至少董露肯定不知道他的名字。”

  “也就是说,两人可能只是有过一些浅显的接触。比方说,樊天佑情绪低落,结果正好被董露碰到,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樊天佑就对董露产生了感情,开始对董露进行单方面的跟踪和暗恋。”

  “然后,因为某些原因,他无意间知晓了董露曾经被强奸过的事情。而基于他写下的那些赞美诗,他应该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有着一种极端的精神洁癖,认为她脏了,不干净了,被玷污了。所以他决定用火焰来净化这个‘脏了’的女人,他留过学,很容易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西方宗教里最喜欢用火焰来净化异教徒。”

  “所以站在董露的角度,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就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然后,陈耕耘为了保他唯一的血脉,刘保国为了保他自己的升职,两人合谋把这件事情从纵火谋杀变成了自焚。在陈耕耘的操作下,樊天佑出国留学避风头。”

  “多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海归博士,再度回到宏大,在陈耕耘的庇护下步步高升。直到去年的九月份,长得和董露很像的陆小霜出现了,对有极端精神洁癖的樊天佑而言,陆小霜无疑就是董露最理想的替代品。”后面的部分周奕就不提了,毕竟涉及到了自己,大家也都清楚情况。

  “所以他对女性的感情,不是正常人的心理加生理层面,而是纯粹的心理层面。”

  陈严举手插嘴说:“这个有点像是西方的一个理论,叫柏拉图式恋爱。”

  石涛没听明白:“伯什么玩意儿?”

  陈严解释说:“柏拉图式恋爱,就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爱慕和情感交流,超越肉体欲望的恋爱观。这类人认为恋爱的核心在于思想、精神和灵魂的共鸣,而不是追求生理上的亲密关系。但樊天佑在这个基础上,还多了一层精神洁癖。”

  周奕补充道:“还有一层单相思。”

  石涛一甩手说:“嗨,整这么花里胡哨,我看不是不想而是不行呗。”

  人群里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

  这时梁卫说道:“这和龙志强的不行还真是两回事儿,龙志强是想而不能。樊天佑应该是能而不想,不光自己不想,还不允许别人想。”

  周奕和陈严立刻点头,因为这个总结言简意赅,很到位。

  “那他精神洁癖的源头在哪儿?天生的?”谢国强看着周奕问。

  周奕指了指背后那张照片说:“根源在这儿。陈耕耘应该只在长风林场待了两年,然后就因为某些原因回来了。各位可以想象一下,六十年代,一个单身女人怀孕生子,会被怎样千夫所指。”

  众人沉默不语,因为这个无法想象,那个年代,这比死刑犯遭到的口诛笔伐都可怕。

  “樊天佑的母亲会不会后悔呢?后悔不该失身于陈耕耘,后悔不该生下樊天佑。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她可能不后悔,毕竟从樊天佑的名字里可以看得出来,他母亲希望老天爷保佑儿子。但人是无法承受长期的精神摧残的,尤其陈耕耘还从此销声匿迹,他母亲一定会后悔失身于陈耕耘,一定会后悔生下樊天佑。”

  “这种情绪想要宣泄的话,她的只有一个目标。”

  吴永成沉声道:“樊天佑。”

  周奕点点头:“没错!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亲生母亲一直对他说‘我真后悔生了你’、‘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毁了我的人生’,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心理健康。精神压迫,再加上物质生活的贫瘠,很容易让人心理扭曲的。”

  这时宋义明开口道:“昨天晚上我们顺便检查过了,樊天佑身上确实有很多旧伤,从伤痕情况来看应该有二十年以上了。刚好符合周奕的推测,估计樊天佑不光是遭到精神压迫,可能还伴随着严重的暴力虐待。”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因为就在两年前,有一部叫《孽债》的电视剧横空出世,看哭了全国观众,创下了惊人的收视率,还被多家省级电视台转播。

  这部电视剧讲的就是五个被知青抛弃的孩子结伴去大城市找亲生父母的故事,结果他们的父母都有了新的家庭和儿女,他们不仅没有得到亲情的慰藉,反而遭受了各种白眼和歧视。

  最后有个孩子甚至还误入歧途,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冷漠的现实和催人泪下的遭遇,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周奕记得自己大二暑假那年,省电视台转播的《孽债》,母亲一边看一边哭,哭得孟姜女见了都摇头。

  而现在看来,樊天佑很可能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孽债戏码,甚至要比孽债里的故事更残酷。

  石涛忍不住骂道:“怪不得那老杂毛要改名了,这是怕被孽债找上门吧。”

  石涛这话提醒了周奕,所以樊天佑从那么遥远的最北边最后考到宏大,应该不是巧合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陈耕耘所谓的樊天佑是自己女儿陈霖的对象这件事,也要打个问号了。

  “梁支队,海关和出入境那边有消息吗?”谢国强问。

  “正好,我说一下我这边的调查进展吧。”

  梁卫这边主要就是两件事,第一,找海关和出入境查相关记录;第二,审刘保国。

  首先是查到了樊天佑的全部出境记录,樊天佑的第一次出境是在一九八九年的十二月底。

  也就是说,教职工档案上的信息是假的,樊天佑和董露之间是存在着时间上的交集的。

  纵火案十一月发生,樊天佑十二月底就出国了,动作这么快,除了陈耕耘托了关系外,没有别的可能。

  那当时的樊天佑在哪儿?恐怕大概率就在宏大,不是教职工就是在读研究生,肯定是陈耕耘安排的。

  只有在宏大,才能和董露产生交集,才能知道董露住哪个宿舍。

  而学籍管理这些工作本来就是刘保国的分管范围,想把一些资料抹掉轻而易举。

  可惜的是,海关并没有找到陈耕耘和樊天佑入境时携带进口安眠药的信息,因为合理范围内个人携带的普通药品不会做专门登记。

  然后就是刘保国的口供了,周奕不知道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但梁卫亲自出马了,想必肯定和这位桀骜不驯的副校长经过了一番斗智斗勇。

  刘保国最后应该是败下阵来了,因为梁卫说他审出了三个信息。

  第一,二月十四号下午的那通电话,他承认昨天早上接受问话的时候,就想到了是谁打的这通电话,所以才会暴跳如雷,原因就是想为这个人进行遮掩。

  这个人就是陈耕耘。

  他依稀记得当天下午陈耕耘有事找他,结果聊一半,他被校长叫走了,陈耕耘就没走,在办公室等的他,回来后两人继续聊。

  第二,四月三十号晚上的那个饭局,不是自己拉陈耕耘去的,而是陈耕耘拉自己去的,还主动问他认不认识一些公安系统的朋友,他才请的倪建荣。

  第三,陈耕耘在四月三十号下午的三点出头,接到过一通电话,打这通电话的人正是刘保国。

  刘保国承认,由于自己当时堵在路上,学校的管理层会议铁定迟到了,所以才打了个电话给陈耕耘,万一校长问起来替自己解释下。

  当时陈耕耘的反应有点懵,给他的感觉好像是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件事一样,然后立刻说好,就挂断了电话。

  后面他赶到学校,进会议室的时候,居然没看见陈耕耘。

  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陈耕耘才满头大汗地进来,解释说自己身体不适来晚了,校长还关心了两句。

  刘保国最后提供的这条信息,很微妙。

  因为周奕清楚的记得,昨天早上陈耕耘和刘保国在接受正常的问话时,两人都没有提及那通电话,以及陈耕耘比刘保国还要晚到的事情。

  而今天通话记录一拉出来,刘保国马上就爽快的承认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刘保国主动交代了陈耕耘迟到这件事。

  他明明可以不说的,毕竟电话和迟到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但他却选择了说。

  而且他知道说了后会对陈耕耘非常不利。

  说明,刘保国和陈耕耘一样,也在玩弃卒保帅的手段。

  陈耕耘弃的是樊天佑,刘保国弃的则是陈耕耘。

  当然周奕不认为刘保国和碎尸案有关联,毕竟案子发生在他不在宏城的时间段里。但肯定是他和陈耕耘之间有一些经济犯罪和职务犯罪的问题,他估计是想尽快坐实陈耕耘在刑事犯罪上的问题,避免继续深挖他的问题。

  至于陈耕耘是不是会主动交代其他问题,那就是他在赌了,毕竟谁都不想让自己罪上加罪,但又存在检举揭发戴罪立功的可能。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还有一点就是刘保国抵死不承认当初董露这件事的处理上,他滥用了职权。

  不过在海关的出入境记录出来之前,梁卫就已经先行一步联系了省教育考试院,因为研究生的招录工作都需要同步提交至招生办进行备案,学校里的资料你刘保国能毁掉,省招生办的资料你能怎样。

  梁卫说,等招生办的资料来了,到时候刘保国就百口莫辩了,再联合纪委的同志,把他彻底拿下。

  谢国强点点头:“还是梁支队想得周全啊。”

  “还有谁没说的?”谢国强看了看点名道,“蒋彪,你这儿也该出活了吧。”

  蒋彪挠着头站了起来:“谢局……倒是有发现,但细节不够详实,恐怕不具备足够的法律效力。”

  “说说看。”

  蒋彪无疑是宏大案里最憋屈的那个,除了前期搜寻尸块之外,中后期一直在努力,却一直没什么发现。

  肖冰的尸体也是报案得到的信息,和他没多大关系。

  蒋彪说,他们拿着照片去找卖油小贩辨认了,但得到的反馈很模糊,小贩无法确定是刘保国还陈耕耘,说像陈耕耘,但是当时那人没戴眼镜,又有点像刘保国。

  模糊笼统的证言在司法上效力非常弱,除非能和其他证据形成证据链。

  传单这事儿倒是有进展,他们找到了一家规模比较小的文印店,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机械铅印。

  文印店老板看了传单之后确认,这传单就是他这边做出来的,具体时间他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四月中旬。

  要求印这东西的是个上年纪的老头,当天傍晚的时候来的,当场就要东西。老板说不行,前面还有别的客人订好了的单子。

  对方就说要得急,可以给双倍的钱,老板就答应了。

  结果听到要印的内容后,提醒他这好像不大合适,对方解释说自己不是真的招嫖,而是这女的水性杨花把他儿子给害惨了,所以他想报复对方。

  当然老板其实也就这么一说,毕竟能多挣钱就行,就当场加了个班给他印了,一口气印了四五百张。

  蒋彪拿着陈耕耘和刘保国的照片让他辨认,老板看了半天,指着陈耕耘说,好像是这人。

  蒋彪急了,你别好像啊,好像可做不了数。

  老板说对方戴着帽子,还戴了口罩,来的时候又是傍晚,屋里光线不好,自己没法确定。

  他也就是看眼镜差不多才说的好像是陈耕耘。

  所以蒋彪才会这么丧气,因为这条线索找是找到了,但实际作用又不大。

  “第一案发现场呢?你昨天不是说有十一个地方可疑,正在重新调查吗?”谢国强问。

  蒋彪点点头,赶紧掏出一张很大的宏城地图,跑到前面贴在了会议室的白板上,然后指着地图上用黑笔圈出来的地方,开始一个个的说明。

  周奕之前一直站在前面,是因为会议开始后,吴永成让他上去先说陈耕耘的审讯和调查情况。

  后面谢局没说让他下来,他就一直站着。

  现在蒋彪上来了,他就准备下去了。

  他正要转身,目光随意地在地图的一个个黑圈上扫过,突然他的视线就定住了。

  “彪……彪哥,这个地方……”周奕指着那个位置问道。

  蒋彪的话被他打断,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哦,这是个别墅区,在开平区比较靠近市区的位置。这个地方我复盘的时候发现当时没搜查过,原因是这里还没人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别墅区建成之后一直没有进行售卖,房子都是空着的。”

  “别墅区?”谢国强起身走到地图前看了看,“江海豪庭,怎么没听说过。”

  然后扭头问周奕:“这地方怎么了?”

  周奕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许念身上。

  许念发现他看向自己,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要看自己。

  这件事,只有周奕知道。

  上一世,许念的父亲,那位许局长,在几年后落马。被查出了很多问题,其中有一件事是许念亲口哭着告诉周奕的。

  许念当时说:纪委查出来他父亲贪腐了很多财物,都藏在了一栋别墅里,这栋别墅她和她母亲从未听说过,压根就不知道这栋别墅的存在。

  那栋别墅所在的别墅区,就叫江海豪庭。

  “谢局,有没有可能……这个地方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呢?比如陈耕耘其实在这里有套别墅?”

  石涛立刻说道:“不可能,我查过陈耕耘名下的房产情况,就陈家那套老宅子,没什么别墅啊。”

  周奕沉声道:“如果房子并不在陈耕耘名下,但他却有使用权呢。”

  这句话让谢国强都不由得愣了下,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问蒋彪这个江海豪庭的开发商是哪家公司。

  蒋彪翻着手里的笔记本说:“江海豪庭的开发商叫……宏城江海地产有限公司,法人是……江……”

  “江正道。”